转年就是龙年,不由得关注起龙的艺术品来。国画里好似从不见龙的踪影,倒有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戏语。当然,也有画虎的佳作与名家。文人画虽有写意工笔的大分类,也有犹如诗的豪放与婉约的流派与风格,毕竟还是从生活中悟出、笔锋中流出,即便是画鬼如钟馗如汤显祖戏里蒲松龄笔下的人物,还是美如仙、媚如狐、怪如虬髯客般的活人。那龙其实是图腾,是民族的一种生命象征,也曾经被帝王当成天命的化身,但到底儿谁也没有见过龙的真容,因此也就很难进入国画家们的艺术之法眼里去。
于是,还得转身到装置艺术里去找,去故宫、去北海的九龙壁,也去瞄瞄仿古瓷器,看看帝陵前的碑亭之类。对龙的规格,如五趾的还是四趾的,通身是什么颜色的,又有什么讲究倒不在意,然对龙的变形却有兴趣。人常讲龙生九子,这九个“龙子”都凑着看齐了,也还不那么容易。这九个“龙子阿哥”,名字念起来也难,不知谁是老大谁是垫窝地排起来,是赑屃、睚眦、狻猊、囚牛、蚣蝮、嘲风、蒲牢、狴犴、螭吻。龙的这九个宝贝,长得都不像龙,但传说里又都是龙的血脉,这是怎么回事,又从哪里去一一看全,而且能看到传世的精品和仿品呢?
蓦然间想起老友梁海燕兄。他一直在研究龙,研究龙纹龙雕的装置品。但他似乎更喜欢云游四海,浪迹天涯。在亦庄的住所,十次去九次锁。还好,电话通。讲了访意,他不无得意地说:巧,这两年我可是跑了一大圈,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要找的就是这九个宝贝。找全不难,找到旧时留下的传世品不易。你还是先做功课,找李东阳的《怀麓堂集》去看。
好不容易借来书,果然讲的清:“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囚牛,平生好音乐,今胡琴头上刻兽是其遗像;睚眦,平生好杀,金刀柄上龙呑口是其遗像;嘲风,平生好险,今殿角走兽是其遗像;蒲牢,平生好鸣,今钟上兽钮是其遗像;狻猊,平生好坐,今佛座狮子是其遗像;霸下,平生好负重,今碑座兽是其遗像;狴犴,平生好讼,今狱门上狮子是其遗像;赑屃,平生好文,今碑两旁文龙是其遗像;螭吻,平生好呑,今殿脊兽头是其遗像。”李东阳按图索骥,讲了九个。九其实是概数,据我所知,数得上的就有10多个,如饕餮、椒图他就没提到。饕餮就是那个老也吃不饱的饿死鬼,椒图是大门门环上的图像,但霸下与赑屃又似乎是一回事。所以那个驮墓碑像乌龟的赑屃,在李东阳眼里又变成龙纹,而碑座兽竟是霸下了。还有,那嘲风和螭吻都在房顶上,怎么就没打闹起来。但不管怎么说,这九个或十多个太子爷还是有些凡人相,各有所好,各有性情,各有缺点,各有所司,比他们的老爸们更像人更有人间烟火气。
终于看到梁的新作:一排九个大小一样的龙兄龙弟,琉璃质、玉质,白的、紫的、黑的,煞是活泼可爱。然而,海燕兄又把我拉到他的红木书架前,一揭盖绸,是25方清廷宝玺!这25方玺才是龙的权力象征。近来,常讲玺王发行,听说比身价4000万元的乾隆大玺还重一倍,和田玉的龙年生肖双玺也推了出来,那也算是一种龙文化吧。但天价玉天价收藏,几人玩得起?还不若这与真品大小规制一样的清廷全套宝玺,再加上九个凡人兽相的龙“阿哥”!
先饱饱眼福打打眼馋吧,毕竟要迎龙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