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代人的记忆里，风筝或许只是偶尔在公园里看见的一两位爱好者高高放飞的一连串菱形组合而成的似长蛇的那一两个，又或者是一只巨鹰在空中盘旋。对于现代人来说，风筝只是一种单纯的娱乐方式，殊不知，传统风筝中蕴含着很多老北京的风俗文化，制作风筝更是有不少讲究。在现代的经济大潮中，风筝继续在飞，作为一代传承人的吕铁智，他要放飞的不仅仅是传统手工制作的风筝，更是风筝背后的历史和文化。

　　做有意义的教学

　　每个星期二的上午，吕铁智都会准时地出现在金宝街的东城区行政服务大楼。这里没有他的工作室，也没有他的作品展，等待在这里的是他的一群学生，他要给他们上课讲授风筝的制作技艺。这是吕铁智从2009年一直坚持到现在每周必干的一件事。“现在已经累计教了好几千的学生，一方面是这些人身体有残疾静得下来，喜欢风筝，爱学习；更主要的是这些残疾人通过风筝，利用自己的手可以赚到一定的收入。”吕铁智略带自豪地说道。

　　几年来，吕铁智一直在坚持这项免费授课任务，他的学生大部分是残疾人，“最近又增加了一批下岗职工”，这些人无法找到工作养家糊口，在他的教导下能够学会一门技艺，通过技艺挣得一些收入，有时候他们还会帮助吕铁智接一些订单，既能保证订单质量，对于他们自己还能直接获取部分利润。

　　教学过程中，吕铁智也曾因为忙碌和劳累，想要放弃义务教学的工作，但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看到残疾人因为自己的教学找到了养家糊口的依靠，吕铁智心中非常有成就感。“我并不能帮助所有的残疾人，但至少我教的这部分学生能够自己生存下去，这就证明我的工作有价值。”

　　在吕铁智看来，做风筝并不是一个挣大钱的行当。改革开放初期，风筝大量出口，那个时间段是风筝市场最火爆的时期，之后一直处于平稳发展状态。吕铁智刚好赶上了这一波风筝大潮，当时也积累了一部分资金，但无奈被人骗了几次，也亏损了不少钱。从事了几十年的风筝行业，经历这么多年的市场变化，吕铁智得出一个结论：靠做风筝技艺，养家糊口还可以，但是千万不要指着风筝挣大钱。

　　喜好而入行

　　在系统拜师学习风筝之前，吕铁智并不了解风筝的做法，更不知道传统的风筝需要一定的绘画功底，对于风筝所蕴含的文化和历史更是一窍不通。1984年左右他在一家国有研究所上班，业余喜欢摄影，经常外出拍片子。机缘巧合，在摄影的过程中，他认识了金派风筝艺术家关宝翔。

　　在与关宝翔的接触中，吕铁智小时候对风筝的兴趣彻底放大了，他不断地与关宝翔沟通交流，了解一些风筝的制作方法和有关风筝的民俗文化。“当时师傅并没有打算收徒弟，后来可能是因为我对风筝的喜爱打动了师傅，最终才收了我当徒弟。”

　　从单纯的喜欢玩风筝，到慢慢地开始跟着师傅学做风筝、学工笔画，还兼职接一些做风筝的活，吕铁智的生活跟风筝联系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紧密。回忆出师后第一次跟着师傅出摊的情形，吕铁智显得有些激动，“那个时候我什么也不懂，师傅告诉我说你学得差不多了，可以出师了。那个时候国家为了活跃旅游市场，定期邀请一些民间工艺师傅在各大饭店为外国人举办表演活动。我师傅当时就应邀定期出席这种活动，表演制作风筝。有时候需要在各景点摆摊向外国人介绍中国的传统工艺技能。我出师的那一次师傅刚好需要到长城表演、展卖，于是就带着我过去了”。第一次吕铁智在长城上摆摊，中国传统的风筝非常受外国人欢迎，很多人问完价钱就直接掏钱购买。令他惊奇的是他的风筝甚至卖到了500元一只，当天他就收获了1800元钱，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在师傅的带领下，吕铁智从风筝制作中尝到了甜头，也让他看到了风筝的广阔市场。1995年的一天，思虑许久的吕铁智毅然决定放弃研究所稳定的工作，辞职下海。他开始自己招工人、办工厂，专门做风筝生意。

　　从1984年正式开始接触做风筝到下海经营风筝生意，吕铁智在这一行一做就是近30年，究其原因，惟有两个字：喜欢。

　　传承的任务艰巨

　　吕铁智说，我国的风筝最早可追溯到春秋时期，最初的风筝只能叫做“纸鸢”或者“纸鹞”，主要用于军事用途。直到唐代，风筝才逐渐由军事侦查、求救的工具演变成娱乐方式。

　　他还介绍，传统老北京放风筝是有时间限制的，主要是在春节前后，具体的时间是在农历腊月廿三到清明寒食节的这段时间内，其他的时间不放风筝，市场上也没有风筝售卖。这段时间放风筝主要有两个意思，春节期间放风筝是为了迎接好兆头，表达人们对春节的美好祝愿。

　　如今说起风筝的历史文化知识和老北京玩风筝的习俗，吕铁智可以滔滔不绝地讲很多故事出来。从业的这些年里，他也在国内外参加了不少的活动，向大众普及风筝的历史知识和制作技艺。

　　“如果说我是单纯因为喜好而做起了风筝，那么现在风筝对于我来说更多的是一种责任。”如今风筝对于吕铁智来说不仅仅是一种技艺、一种生存手段，更是一份责任。“我曾在美国待了10个月进行文化交流，专门在那边讲授中国传统风筝的制作，美国人对中国的风筝非常感兴趣，他们没有想到中国还有这么漂亮的风筝，还都是手工绘制的。我当时感到有些震惊，没想到美国这么先进却并不了解中国的传统习俗和文化。这促使我一定要把风筝好好地传承下去，让更多的人了解中国传统风筝的制作技艺和传统的民俗文化。”另外吕铁智还提到，近些年在中国，传统的风筝文化已经鲜有人知，这也加重了他传承的紧迫性和重要性。

　　传承要有价值

　　吕铁智认为，一门技艺想要在现代社会传承下去，首先是要有市场，要能自己生存，自己能养活自己。只有有了市场，真正进入到百姓的生活中才能传承下去。不能养活自己就跟现代社会脱节了，只能进博物馆。

　　相比上个世纪末风筝大量出口的市场火爆情形，现在的风筝市场显得平静很多。并且现代人对传统放风筝习俗的遗忘，大部分市场已被便宜的印刷品风筝抢占，传统风筝要传承，必须寻找新的市场。

　　近些年，吕铁智找到了一个新的传承途径：教学传承。之所以选择这种传承模式，还有更重要的意义。“如果单纯为了抢占市场，那我完全可以跟现在一些名不副实的民间工艺项目一样，偷工减料、降低成本，以此获利。现在我所拥有的传统风筝制作技艺才是最有价值的东西，传承寻找市场，就是给这个技艺寻找新的市场。”

　　到目前为止，吕铁智已经在北大对外汉语学院有一门艺术选修课，向外国留学生讲解中国的传统文化艺术。在清华大学附属中学的国际部也有过几期东方艺术课。最近他又与少年儿童基金会合作，经历了半年时间研发出了一个包含9件传统工艺项目、名为“童趣中国”的半成品工艺包，未来将在中小学和国外的孔子学院发放。

　　在吕铁智看来，把传统的工艺传承下来，不仅仅是要让这门技艺存在、让这门技艺找到自己的市场，最关键的还要让这门技艺体现出其存在的价值。“怎样才算是传承得有价值，是要让人们自觉掏腰包买这个东西，这就表明人们觉得买这个东西是有意义的，物有所值；或者是人们从心底认可这个东西，能体现出它存在的必要性。”

　　商报记者 贺陈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