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少数追逐观念性绘画的同龄人不同的是,于大明对绘画的认识故意停留在绘画只是个人心理的表征工具上。他并不考虑在这个时代绘画要与其他艺术媒介展开某种心智上的竞争,从而擢升绘画的地位和价值,他也对各种绘画的历史、绘画的本体和绘画的体制等问题缺乏表面的兴趣。但这并不是说,于大明满足于目前自己的绘画方式,满足于制造可以不断复制的个人符号。事实上,对自己作品的怀疑时时困扰着他,当然,困扰他的还有生活的本身。那么,对于大明而言,绘画的意义究竟在哪里呢?或者,另一个问题,于大明绘画的意义在哪里呢?
在三年时间里,于大明一共创作了大小不等20多张作品。从风格的角度可以明显地分为两个阶段,一是参加2008年北京上海两地“制动”展的“沉默”系列,二是我戏称之为“明信片”的风格系列。
在作品“沉默”系列中,于大明极其巧妙地用第一、二、三人称来为自己的作品命名。这种人称上的不一致性恰好表明了,于大明认识到“沉默”是所有和他一样的生存状态。一个人选择沉默,意味着自己并不期望对这个世界发声而获得某种存在的安适性。实际上,“沉默”作为行为体现了一种特殊的人与时间的关系,它以固定的姿势拒绝表态,意味着把转瞬即逝的现在固定下来,从而没有过去和未来——这其实是我们目前的处境:我们不知道过去,我们不知道未来,我们只知道现在,但对现在,我们表示沉默。
我们可以看到,这个系列的所有作品都被一种晦暗的调子所控制(沉默意味着言语的“深渊”,这里是一种色调的转喻),“我” 、 “你” 、 “他”作为不同人称指代的人物符号出现在每张作品中。在水中电焊不明物体的工人,坐在卫生洁具上托头沉思的男人,挥舞日光灯管的女人,山洞中烤火的蛙人,背负重物的旅人……这些小人物要么被认为的火光照亮,要么仿佛置身于舞台的聚光灯下。这种行为与沉默既揭示又遮蔽的吊诡关系营造了一种极其抑郁的心理空间,而行为(喻示着有所为)的确定性的丧失(喻示着无所为)成为构建这些人物存在的惟一理由,从而具有一种强烈的个人生活境遇的暗示。
相比前一时期的作品,于大明的近作在色彩和内容上有了很大的变化。他在图像中悄然地植入了某种隐讳的意识形态内容。这一时期的作品一共完成了四张。
和前面的“沉默”系列相比,这几张作品并不完全是由想像力来完成的。在我看来,这是于大明借助了某些现实的图像,例如摄影作品或电影的某一格。在改造图像的同时,也改造了以前他制造的图像中的某些表征。
也就是说,他们多多少少回到了某种并不属于自己的世俗生活场景,特别是《千金》和《小船》。我在想,如果“沉默”系列只是一个青春的忧郁少年通过超现实的图像表征来抒发自己内心的生存困惑,是一种“心相”的话,那么,像《千金》和《小船》这样的作品,令人奇怪地转向于根植现实的图像,通过“改写”的方式贴近于异己的生活“现实”,这也许意味着于大明已经从自我的藩篱出走,开始考虑一种带有普遍意义的生存困惑。
(作者系伊比利亚当代艺术中心艺术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