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冬天绝对值得回味,特别是下雪的日子。
一片片的雪花从天而降,就像春日里飘落的花瓣,满天飞舞。不一会儿,远处的山和近处的树干,都披上了银装。孩子们迫不急待地在雪地里玩耍。大人们看见了也不恼,待我们玩累了,大人们烧起熊熊的柴火,大家围坐在一起,火炉里烤的土豆皮吱一声绽开,热气从皮儿里往上冒。大人们说着话,嘴边泛起一缕白雾,雾气和土豆的香味,缓缓飘在房子的上空。
待雪停了,远处的树木和近处的河流,消失了原来的轮廓,银白色的世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这是最幸福的时刻。农家少闲月,冬天也不得闲的。唯有大雪封山,世界一片白茫茫的时候,大人们放下手中的活儿,拿上铁锹和铲子,带着孩子们扫雪地、堆雪人、滚雪球。当门口和必须要走的道路弯弯曲曲地交替着,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雪人已经堆得快高过我们了。父亲会就地取材,把铲子和铁锹倒插在雪人的肚子上,便是雪人的手,用萝卜叶作雪人的头发,用黑黑的树叶当眉毛,土豆当眼睛,萝卜当鼻子,黄泥糊嘴巴,一个滑稽又可爱的雪人呈现在面前。
雪人堆好后,便开始准备午饭。父亲找上铁锹和背篼,领着我们去地里,父亲走在前面,我们走在后面,像盐面一样的雪地里,一大一小的脚印,一深一浅延伸到了远方。看着父亲有力的步伐和浑身充满了力气,多希望时间永远停顿在那一刻,父子之间永远不会分开,永远不会老去。温度回升了一些,树上的雪开始大块大块地滑落,周围响起了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那是冬天的声音,那是童年的声音,也是我长大和父亲老去的声音。到了菜地后,父亲铲子一挖,不一会儿便找到了一颗白菜。我却怎么也挖不到,父亲说,种菜时一排一排种的,雪地里起梁子的地方,便是白菜。我按照父亲的方法,铲开厚厚的积雪,果然找到了白菜。
冬天雪地里有白菜、蒜苗、青菜和萝卜,过冬足够了。菜摘回家后,父母开始择菜,做饭。不一会儿,大火盆上架起了锅,滚烫的汤里,缓缓放入白菜、蒜苗、萝卜和青菜,加上家里存储的土豆,在那时相当丰盛了。一家人围着火炉,开始了最有滋味的一顿饭。窗外是白茫茫的大雪和呼呼的寒风,火焰一上一下蹿着,舔着锅底。锅里冒着热气,大家嘴也冒着白雾,菜品虽少,汤里就是点盐和猪油星儿,吃起来却异常香。家人围坐,灯火暖黄,倍感亲切。
长大后,离开了故乡,城市的生活虽好,却不是久恋之家。有时候总感觉自己是一个被故乡抛弃的孩子,在外面流浪和漂泊着,永远找不到回家的路,所幸的是,父母在,故乡就还在。
前阵子父亲说,老家下雪了。我的心就像落在故乡的雪,那种思念,把故乡也包裹上厚厚的一层。父亲拿着铲子,怎么铲也铲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