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儿时,每年的立冬时节,母亲都要忙着为我们包立冬饺子,这似乎成了母亲雷打不动的日程安排。
当母亲气喘吁吁地把热腾腾的饺子端上餐桌时,我总会不解地问:“妈,为什么每年您都要在这一天包饺子啊?”母亲总是抹抹脸上豆大的汗珠,笑着说:“因为今天是立冬呀!饺子来源于‘交子之时’,大年三十是旧年和新年之交,立冬是秋冬季节之交,这时吃饺子是‘顺从天意’,不能不吃呀!”看着母亲满脸幸福的笑容,我也只好似懂非懂地点头附和。
至今犹清晰记得,在我刚读小学的时候,那年初冬,似乎寒冷的严冬来得特别早。北风呼呼,刀片样刮着人每一寸裸露的肌肤,犹如尖细的银针戳刺着敏锐的神经。我那白嫩的小脸、娇小的手脚和肥大的耳朵怎能禁受得了如此的肆虐!它们无一侥幸,都生满了严重的冻疮。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不停地唠叨,怎么办?怎么办?
一天,母亲突然兴奋地对我说:“东汉医圣张仲景研制的‘祛寒娇耳汤’可以治好你的冻疮,我去买些羊肉、胡椒回来,做娇耳汤给你喝。”说着,母亲就挎上篮子出去了。
那天,正好是冷雨霏霏,淅淅沥沥的雨在天地间织成一张密密的网,落在原野,落在村庄,落在山头,夹杂着阵阵冷冷的风。我和父亲都劝母亲不要去,可母亲执意要去:“今天是立冬,立冬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我们拗不过,也只好由母亲去了。
当母亲挎着满满一篮新鲜的香芹、大葱、生姜、羊肉回来时,已是全身湿透。然而,她一进门就无比兴奋地说:“你们看,细嫩的腿肉,够包好几次饺子了!”说着就冲进厨房忙了起来……我的心底瞬间升起一股无比的感动:“母亲真伟大!”多年后我才知道,这就是立冬吃饺子的节气食俗。
饺子半月形,两边翘翘,中间圆滚滚的,其原名叫饺饵,也写作娇耳,相传为东汉医圣张仲景首创,全名叫“祛寒娇耳汤”。母亲的娇耳汤皮薄馅美,汤清味厚,很像今天的馄饨。热气腾腾的一大碗,吸溜吸溜地喝,吧嗒吧嗒地嚼,到最后总是吃得肠肥肚圆、满头大汗。
说来也怪,每天吃着母亲的娇耳汤,没过多久,我的冻疮居然悄无声息地痊愈了!娇耳汤中羊肉、胡椒等温中散寒的食材,渐渐地退去了我全身的寒气,使我整个人也变得精神抖擞了。
后来有一年立冬,恰逢周末,我说,要跟母亲一起包立冬饺子。
包制饺子的过程,我惊呆了:挑选食材、剁馅、调馅、和面、擀皮、包制、蒸煮……繁琐而忙碌,是需要多大的耐心啊!可是,母亲却不畏惧,只见她一手拿着面皮,一边把馅料压进面皮里,一边灵巧地把面皮捏成一个个形似偃月、两角微微上翘、支棱着的小耳朵。
看着母亲不嫌麻烦,如高速运转机器般忙碌的身影,想象着这些年来她为了撑起这个家,曾怎样奔跑着、忙碌着,起早摸黑,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一如既往地忙碌着呀!这时,我心底柔软的一处瞬间洪水决堤,泪水就滚滚而下。
时光荏苒,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如今,母亲也已年近古稀,然而,每年的立冬时节,我总会想起那祛寒的立冬饺子,还有那浓浓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