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城村落纪实——北大红门
健忘是岁月的温柔
餐桌上的幸福密码
北京的美
我当记者这七年
走近大唐
3上一篇  下一篇4 2020年11月11日 版面导航 放大 缩小 默认        

健忘是岁月的温柔

赵方正
 

  不知何时,健忘和掉发联袂闯入了我们的生活,它们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仿佛是命运与时间预设下的一道伏笔,埋藏在人类的年龄轨迹里,时机一到,便出来兴风作浪。

  我们开始记不住事,仿佛脑海成了一家人流量爆满的餐馆,走了一桌客人后才能迎接新的一批。梦境更是成了记忆的拦路虎,虽然它能温养记忆力,但总是会越权为我们清空一些备份,等到回想起来的时候,时间的锤子已然落定。

  头发便开始脱落。发际线像是随着温室效应不断向山上移动的雪线,给额头留下了一片空旷,把皱纹与痘凸显出来。这是各种压力留下的狼藉,不过从另一个角度,也是工作勤奋的证明。

  健忘从来都不是懒惰的标签。四十岁后,母亲经常忘了钥匙在哪儿,翻箱倒柜后才发现是在骑驴找驴,手往兜里一插,钥匙正乖乖地躺在里面呢。她开始记不清事,不知道刚刚起身时是想做什么,也不记得说话被打断前,思路是怎么继续的。她时常愣在原地,捶着头,显出苦恼的样子。但她的生活却始终很有规律。上厅堂,下厨房,日复一日地走在家里家外时间的落雪里留下的深深的脚印里,把它们踩得更深一点,足以继续容纳往后几十年的行走。

  她太忙了,甚至都不给自己留下点时间。偶尔有空闲的时间,她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眯着眼,也不玩手机,只是默默地发呆。等到水壶发出了催促的叫声,便又开始忙碌。母亲可能早就忘记自己的样子了,就连我们也已经忘了,只是偶尔看到老照片里母亲年轻时的秀美,我们会忍不住地惊叹。然后母亲罕见地露出羞涩的表情,笑着把照片夺走,偷偷地望了一会儿,然后才把它收好。转头间,就又把这件事忘了。

  健忘也是一件好事。作为一项与生俱来的本能,它是生命的一种自我保护,既防止大脑长期在高负荷的状态下运行导致过热,也让一些与时间纠缠不休的伤痕能够迅速地愈合。

  如今回想,只记得自己曾经为一些事情义愤填膺过、声泪俱下过、奋不顾身过;记得一些烈日炎炎、大雨滂沱、大雪纷纷的日子;记得一些鲜嫩的晨曦、清凉得激起寒战的微风与湿润的暮色,但具体是什么样的事,已经记不得了,至于故事的主人公,更是连名字都不剩,只剩一些模糊的光影,证明着存在。

  最懂得大脑的,是它自己。于是它果断地把那些疼痛的记忆放进梦里去洗,再放到太阳下晾干,这样那些深深浅浅的墨色,都成了时光的印记。它们是一些记忆的证据,但不会引发回想,只会掀起一声声成熟的慨叹。

  遗忘是必然的。它和铭记组成了人的笔画的一撇一捺,笔锋前端是无垠的空旷。一本书,读完了,重要的是思想增加的厚度,而不是能回忆起多少字句。一份情缘、一段时光结束后,重要的是对伤痕的救赎与对美好的升华,至于那些散落一地的细枝末节,只是终将成为泥土的落叶。将我们所学的知识、所走过的路都内化为某一种能力、某种本能,这才是健忘对生命最深情的祝福吧。它也就不再是一种让人掉发的苦恼,而是一份生命的礼物了。

  等到几年后,可能我都会忘了自己曾做过植发手术,忘记现在每天晚上还要给头发定时上药。那时候,对于美与丑,对于苦恼与幸福,对于健忘与铭记,我会有更深入的认识。我只会记得,自己是如何自信地笑着,走过一年年的春华秋实。

  当然,那时候,头发肯定已经看不出来是后天移植的了,它也是健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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