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我开车回久未居住的老屋查看。推开斑驳的木门,少许略带发霉的气味飘了出来,我在灶台内生起了火驱散一下湿气,老屋的上空又升起袅袅炊烟,它还是那样熟悉。每到这时,总是有一份温暖涌上心头。
童年的我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在家乡的老屋内。爷爷奶奶特别勤劳,他们的一天,是从第一缕炊烟开始的,在炊烟蒸腾中,开始了一天的劳作,而我和小伙伴们便有恃无恐地嬉闹起来。玩累了,我就仰面倒在村口的草垛上,看蓝天白云,听鸟鸣虫吟,微风轻拂,伴随着秸秆特有的香味,有些昏昏入睡了。
回巢的鸟儿叽叽喳喳把我叫醒,我看到远处屋顶的炊烟缓缓升起,它慢慢地飘着,一阵风吹来,炊烟便铺天盖地弥漫开来。这炊烟是呼喊我回家的信号。
回到家中,奶奶正在灶台前,炉火映红了她的脸颊。灶台前的马扎很敦实,年头也很久远了,应该是浸入了好几代人日积月累的温养,木质的表层光滑而富有光泽。我能帮奶奶的事情,就是坐在马扎上添柴火、拉风匣,奶奶却总让我歇着,说等她动不了了再帮她做饭也不迟。
奶奶把仅有的几种食物,做出花样翻新的不同饭菜,把一日三餐弹拨得有滋有味。吃午饭也就是半个小时的事儿,菜足饭饱的我,常常会用手摸一下鼓囊囊的肚皮,在屋外伙伴的招呼声中,飞跑出去玩耍,黄昏时分,也是见了屋顶上飘起的炊烟,才在回村牛羊的铃铛声中往家赶,不用说,奶奶必定又在灶台前忙碌。
岁月就在袅袅炊烟中前行,我也渐渐长大。上学后,我离开了老屋,到了县城。每次回老家,我都会像童年的时候一样,躺在村口的草垛上,呆呆地望着村里屋顶的炊烟,看它们在上升中相聚相融,又飘飘离散。
后来,我到外地读大学,临行前的那天,回到家乡看望爷爷奶奶。在老屋内,奶奶又开始准备饭菜。我依旧在灶台边拉着那用了几十年不肯换掉的风匣,伴随着风匣一拉一推把风送到锅灶台里,吹得灶里的火呼呼作响,干柴便化作屡屡炊烟,那炊烟就成了我对家乡绵长的思念。奶奶仍然不让我干活,重复地说等她动不了了再帮她做饭。
寒暑假回到家乡,在村口就能看到缕缕炊烟,这炊烟是村庄的呼吸,它绵长、厚实、悠远,散发着秸秆焦香,呼唤着远方的游子,加快了我回家的脚步。灶台旁,奶奶早就开始了忙碌,草木烟火中透出了浓浓家乡的味道,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我工作后,爷爷奶奶相继离世,再也看不到奶奶在灶台边的身影了,我也再没有拉过那灶台边的风匣,当年那炊烟总是不经意地从我的脑海中溢出,篦子上带渣的粗粮饼子、铁锅里翻炒的饭菜、奶奶被灶火染红的脸庞,都是一幅充满诗意的画卷,它们聚拢着厚重,承载了生活。
那些曾经的怀念,已经随着炊烟飘远,但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只要老屋还在,我的灵魂就有寄托,只要想起那炊烟升起的日子,我的人生就觉得温暖。